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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4章

,互相骂:看这吃货,想吃也不管他是不是恶霸地主。一说他们又都愣怔起来:到底“恶霸”是个啥哩?

他们在公社门口说说话,晒晒太阳,好像耐些饥。他们的媳妇们可不像他们这样友好相处,常常为剥一棵榆树的皮骂架打架。河滩上有片榆林,一个冬天下来,树皮给剥得净光,只剩了树干赤身露肉地让寒冬冻着。剥回来的榆树皮都晒在冬天的太阳里,女人们守在边上,把干了的掰碎。孩子们拖着水肿的腿回家来,女人们把做熟的榆树皮粉子端上桌。孩子们说这比红薯粉子好吃哩。他们早已经忘了红薯粉条的滋味。女人们在榆树皮黑亮亮黏稠的粉子里撒一把捣碎的蒜花,再捻一撮香味蹿鼻的红辣子末儿,和上一把盐,味道是不赖,只是吃完了孩子们还是眼长在空锅里,说:“我还饥呀。”

春天,桐树、枣树、柿树、香椿都发芽了,河滩上整整一个榆树林子死了。让人吃死了。剩的树皮在高处的树干上,还在被人剥着。史修阳的媳妇一双小脚也不耽误她蹦高,揪着一根小胳膊粗的死榆树枝子,人吊在上面,两只小脚荡荡悠悠,死了的树枝“嘎巴”一声断了,她一个屁股墩坐在了地下。到底五十岁了,她坐在那里等着跌散了的魂聚回来。木木的屁股开始痛了,就跟把尾巴跌断了似的疼。她想:好了,活着哩!知道疼哩!

等她又是蹬地又是打挺地爬起来,那根被她折断的枝干已在李秀梅手里。

“那是我的!”史修阳媳妇屁股也不痛了,母豹子似的横着一扑。

李秀梅说:“我先看见的!”她使劲把树枝往她这边拽。

“那是我撅断的!”

“我来的时候,你坐那儿睡瞌睡,咋成你撅的了?!”

史修阳媳妇玩了个花招,把手一松,李秀梅往后趔趄几步,树枝子扎在她脸上,她眼一闭。史修阳媳妇看不见李秀梅脸上的伤似的,夺过树枝就走。李秀梅在她身后哭起来,求她行行好,叫她亲大娘,看在她四个孩子快饥死的份儿上。

史修阳媳妇心一软,想给了她算了,寡妇孤儿的。但她屁股上的疼让她心马上又硬了,她家有人张嘴等喂,她自己家没有吗?想寻食早些出门呀,懒婆娘!跟她哭那么娇有屁用?去跟个男人哭哭,说不定能哭到一块馍。她这样想,头也没回,让她哭去。

李秀梅找到一些没剥净的榆树皮,多半在高处的枝子上。回到家,孩子们已经不哭了,都躺在被絮里慢慢眨眼睛。她赶紧烧火。水煮开了,她看看篓子里还有一个鸡蛋,狠狠心把它打进锅里,搅成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