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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章

料膜。他对无定说,小臭儿有了钢琴,也有了媳妇。他们交谈的时间里,无定突然发现不少阳台上出现了人。人阴沉地,默默地俯视着他们。准确些说,俯视老头。每张脸都板硬,盛着或显著或含蓄的恶心。

那之后,无定再也没见过老头,因为他把收垃圾的时间改在了天亮前。又一年,有朋友告诉无定,眼下有外国人和海外华侨买画。这天他被介绍到一个捐商家。敲开门,里面男主人对他叫:“哎呀,是你呀!不认识我啦?”无定惺松着眼笑笑。这笑让对方怎么以为都行。男主人身后是一屋铮亮的家具,铮亮的各“大件儿”,铮亮的钢琴,铮亮的一个女人。

“你妈给过我一块冰糖呢,那时糖多金贵?忘啦?”

无定明白了,面前这个双下巴,头开始拔顶的男人是小臭儿。

“快请进,快请进!唉,咱家来稀客啦!”他对女人说。

无定在一坐一陷的宽大沙发上落下屁股,挺寒酸地把几张画靠在茶几腿上。一会儿,他见这个用钢琴换来的媳妇端茶上来。她的十根除了血红指甲、生来就相宜于各类戒指的手指若搁在钢琴键上,将不知谁讽刺谁。

“这几张画……”

“先不谈生意,先吃饭!哥儿们多少年了!”小臭儿扬声笑起来,这笑声预兆了他日后豪爽、无耻以及发胖的程度。“包了三鲜馅儿,正下着。冰箱里我存了青岛的啤酒。瞅你赶得这个巧!”

这时有人轻轻叩门。媳妇从了望孔看出去,以大脚趾触地退回来:“你爷爷!”

“我哪儿来的爷爷?他老脸不要,我可要脸!”小臭儿说。起身嘱咐媳妇:“先不开饭,不然他下回专赶吃饭时间来!你就告诉他我不在家。”他转脸向无定,笑又回来了:“拿上你的画,咱们上卧室谈。”

无定跟着进了卧室,小臭儿将门挂个死。无定想说,老头活不了太久,不必这样对他。但无定什么也没说。如今人们就这样对待风烛残年的老人。无定早习惯世上一切不公道。

客厅里传来一清亮一浑沌两副嗓音。

“臭儿又不在吗?老也没见他,想得慌。”

“他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回来!”

“那我多等会儿。”

“唉唉!……您老别往那儿坐,那沙发是新的!您坐这儿吧!……”

“前儿,我拾了这么个小铜佛爷,就给小臭儿拿来了。”

“这值什么钱呀,您老也是的,什么都往我们家拿。挺不卫生的,您拿回去吧。”